第二十一章 巧脱虎口

承德表面依旧歌舞升平。驻防鬼子还不清楚围场的同僚已被全歼。

程家班后台，外面锣鼓铿锵沸语盈天，化妆间的黄韵诗心止如水，拿油彩笔细细画着，皓腕优雅的一挑，眉黛已勾勒出来，浓淡适宜。

二掌柜在旁边曼声细气的劝她眼下还是识时务的好：“韵诗啊，你也跟了我10年了，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，我还能害你不成，这日本人多大势力，以前张大帅在东北如何，还不是最后让日本给全打下来了。人在屋檐下，不能不低头，宪兵队那可是想抓谁就抓谁，想让谁好过就让谁好过。你要是跟了宪兵队长，肯定吃香喝辣，咱们也跟你沾点光，你看人家都每天派保镖过来，多大面子。”说着指了指守在门口的两名鬼子。

黄韵诗冷冷一笑：“保镖，只怕是监视吧。我说过了，谁要是逼迫我，最后只能是一起见阎王。我感谢你们这些年的养育之恩，所以还继续唱下去。好了，到时间了，别让老少爷们久等。”

望着她离开的背影，二掌柜也摇摇头叹气：“谁愿把自己孩子送人啊，还不是让日本人逼得。”

一场花枪耍完，黄韵诗也是香汗淋漓，**不已，除去衣服卸了妆，换上一袭狐裘，在两名鬼子“保镖”的护卫下回到住所。眼下所有人都知道宪兵队长看上了黄韵诗，就等黄韵诗点头了，不过队长似乎没有那么大耐性，要不是驻承德的谷寿夫旅团长跟二十九军正拧着劲，队长不敢临阵招亲，说不定早就洞房了。

鬼子保镖得到队长命令只敢在大门口站岗，黄韵诗进门前故意给他们个如花微笑：“二位辛苦了。”两个鬼子忙立正鞠躬：“小姐辛苦。”这可是未来的队长夫人，先拍好马屁，不,拍好芳屁。

“杉田君，支那女人确实很漂亮。”

“不仅漂亮，而且比我们日本女人要高很多。”

“都跟我们一样高了，所以我们才来支那作战，他们的土地、女人都要归我们皇军所有。”

鬼子咬着牙笑着，怎么看怎么像要吃人的样子，行人吓得远远避开。

黄韵诗将历年积累的200大洋分成4摞包扎好，掂了掂基本没声音，几件换洗衣服也都装在包裹里，她将门卸开条缝看了看，院子一空无人，松了口气。按按扑通扑通的胸口，跪在佛像前暗暗祈祷：“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，求求帮助我脱离苦海，如随我愿，必将捐资香火。”

点起两根蜡烛，忙活一个多小时，终于化装成黄脸汉子的形象，穿上半旧的蓝黑色对襟棉袄，黑色灯笼棉裤，扎上裤脚，再套双懒汉棉鞋，基本看不出什么破绽，她两手隆在袖筒里，微弓着身走了几步放心下来，但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。帽子高了，她取下棉帽子望着高挽的秀发，珍惜的拂了又拂，终于下定决心。剪刀很锋利，咔嚓，咔嚓，三千青丝飘落镜台前，她已经剪成了手指宽的寸头，狠狠的一甩手，剪刀嗖的钉在窗棂上，入木寸深。

时间在等待中显得极为漫长，大门口的鬼子换了班，她看看怀表已经12点多了，心里一阵激动。挎上包裹把梯子搬到墙根底下，几下便够着了屋顶，她在前几天已经把顶棚打通，轻手轻脚的卸下固定着青瓦的木板，立刻出现一个2尺见方的天窗，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气，看看静悄悄的街道连只狗也没有，遂纵身跳下，练了10多年的功夫，让她的身型堪比体操运动员，就像四两棉花落地，几乎没有动静。

腊月底了，天上连弯残月都没有，似乎要下雪的样子。黄韵诗身型如同猫一闪过几个街角，脚尖轻点蹿过阴暗的胡同，她都找的没有养狗的人家，虽然远一点但是尽量避免引起动静。避开鬼子的巡逻队，她紧张的背心已经出汗，终于来到吴家院外，不敢敲门，摸到后院墙根，一个鹞子翻身扒上墙头，看看没人便落了地。

以前来过吴家，她直奔吴悠的卧房，伏在窗台下，听听里面微微的均匀的呼吸声，吴悠已经酣然入梦。她手指叩响窗棂，悄声喊起来：吴小姐，吴小姐？

吴悠猛然惊醒，吓了一跳，从枕边掏出勃朗宁手枪将子弹上膛，惊恐的问：“谁，不然开枪了。”

没想到吴悠还有枪，黄韵诗也不敢高声忙压低嗓子：“吴小姐，我是黄韵诗，请让我先进去好吗？”

吴悠听出是黄韵诗的声音，疑惑中披衣下了床，紧攥着手枪，轻轻的打开半扇门：“韵诗？是你吗？”

见个重眉还带两撇胡子的男人出现在自己面前，还想往里闯，吴悠忙举枪问道：“站住，你到底是谁，夜闯民宅，我可开枪了。”

“我真是黄韵诗，化了妆，你听我声音还听不出来吗”黄韵诗暗暗着急连个表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：“那个，我以前不是还借过你的小说，叫《康熙大闹五台山》”

吴悠相信了恍然道：“啊，真是你，快进来说话。”等她进屋，看看外面没人遂重新插好门。

“你怎么这副样子，有人追杀你不成？”吴悠倒杯热水递给她。

黄韵诗咕咚咕咚两口喝完，喘口气说：“哎呀，可逃出来了，你肯定知道宪兵队长要我跟他成亲，呸，那是不是当汉奸吗，我是死也不从的。所以趁他们现在忙着跟二十九军打仗，我赶紧脱身，要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。”

吴悠深表同情，小脑袋点点：“可不是吗，好歹你脱离苦海了，以后你打算怎么办。”

黄韵诗坐在椅子上捶捶腿说道：“我来请你帮忙，我打算去北平，那里地大藏个人也容易，不是书本上说中隐隐于市吗，你跟我说下去那里租房子，一般多少钱，还有北平的其他应该注意的行吗。”

“没问题，如果你手头宽裕可以去海淀那边租学生公寓，一个月2块大洋，基本都是学生，很好相处的。她们也会同情你的遭遇。等过了年开学，我会过去找你，你去我租房的地就行，我给你写地址。就说是我老乡，房东会给你安排的。”吴悠点上蜡烛，沙沙的写下两行字。“我再跟你说下在北平的生活。”

两人说到3更天，基本把北平的事情给黄韵诗讲清。那股兴奋劲过了，吴悠也有了困意。黄韵诗连忙表示告辞：“多谢吴小姐大恩，日后必当涌泉相报。我现在趁夜出城，你也赶紧睡吧。”

“等等，现在城外道路上哨卡林立，你这时候出城肯定受到严查，不少都是宪兵队的人，要是露了破绽你可就插翅难飞了，不如再等等，你在平时起床之前出城，混在人群里这样也不容易被发现，而且监视你的人还以为你在睡懒觉，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。”吴悠蕙质兰心替她想了个万全之策。

黄韵诗反应过来一拍大腿乐在嘴边：“对啊，你真聪明，还是这样好。哎，你还有多余的手枪吗，我想买你一把防身用。”

吴悠一撇嘴：“你当我家开刀枪铺子的。”想了想狠心决定下来：“这样吧，我借给你一只，等我去了北平你要还给我，这是别人送的。”然后打开衣柜在最底层找出了那把康咏筠送的南部军官手枪——王八盒子。然后教了她使用方法。

黄韵诗感动之下，纳头便拜：“吴小姐请放心，人在枪在，枪亡人亡。”

“别别别，你保护好自己就行了，我可受不了这大礼。”吴悠连忙侧身扶住她。

两个女孩叽叽喳喳的又说起话来，直到天色微明。

黄韵诗悠悠的叹口气，拨弄着火炉里的炭条说道：“唉，我倒挺羡慕你的。听得出来他挺在乎你，自己缴获的军官枪给了你，发的配枪又给了你，这份心意当真了得。”

“哼，才不是呢，他自己枪好瞧不上这个。”吴悠小鼻头一皱，煞是可爱，她将勃朗宁手枪绕手指转了转，然后扔到枕头边。

“我见的人多了，都说军官配枪都是枪不离身的，非常稀罕，有次我给那些大官陪酒，想摸一下枪都被严词拒绝。要是对你没有心意，定然不会如此行事。”黄韵诗摇头否定。“女人啊有个可以依靠的男人一辈子就知足了。”

吴悠恨恨的说：“那家伙一脑袋瓜子杀人放火，打枪造枪，5句话有一句就是关于枪炮的，我被他熏得头疼，弄得我都被迫记住了很多这方面的事。韵诗，你去了北平啊，肯定能遇到好男人，学校周围不少老师才华横溢，到时候不定多少人追求你呢。”

黄韵诗温和笑道：“我不敢说对男人对了解，但是我们这行很多时候也是看人眼色，甚至还要陪酒，唉。我看人不会错的，军人吗自然想着打打杀杀多一些，又是这个世道，正好也能保护你。你啊就安心吧。”

天光放亮，街上渐渐有了人声，吴悠带黄韵诗见过父亲禀明一切。吴老爷子也很同情她，送了她一匹健骡，又吩咐厨房拿了些熟肉干粮，派人跟她出了城，直奔北平。

而日出三竿戏班子仍不见黄韵诗寻找之下，发现她已是人去屋空，两名卫兵被队长打的口鼻出血放下不提。

几天后北平德胜门下一个黄脸汉子在茶摊喝完大碗茶，看着巍峨的城楼喃喃自语：“终于逃出生天了，以后再不受鬼子气了。”

吴悠算算日期如果一切平安的话黄韵诗应该到北平了，“那个大坏蛋呢？他和手下要如何过年呢？”少女心事伴随一抹浮云飘进山里。

正在点检战利品的康咏筠不禁打了个大大的喷嚏。。。。。。